编者按：回到旧时生活工作的地方，作者心中感慨万千，下面我们一起来回忆作者那些年发生的故事吧！
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：人到中年，友情之树和头发的多少成正比，友情之树随头发的渐稀而日见凋零。所以，已人到老年的我们，四十多年后重拾友谊再续情缘，简直就是奇迹在发生。
四十多年前我们背负着上山下乡的使命，来到沈阳北郊，新城子区虎石台公社佟孤家子大队(后改为佟古家子大队)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，开始了“战天斗地”的知青生活。
农活从头学起，春天打茬子、翻地、备垄、粘地、踩格子、压地;夏天间苗、锄地、拔麦子、种菜、剥麻、护青;秋天掰雹米、割高粱、打豆子、扬场;冬天搓苞米、倒粪、看仓院、参加“政治运动”、学习政治理论，亲身体验着农民生活的真实，虽然特累倒也没觉得很苦。
我曾作过民办小学教师，当孩子王真是其乐无穷。上课是一、三年级复式。课外借着本地的山水搞趣味活动，到西山埋下字条，再带领学生去深山探宝。也曾带学生走八里路去观摩文艺演出，回来后模仿人家在大队部进行汇报演出，全大队社员倾巢而出。三个小学生演唱沙家浜，有模有样的表演着“智斗”，有的唱电影《红旗渠》插曲“劈开太行山……”，小孩子们出尽了风头，过足了瘾，参演学生的家长们内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，骄傲写在脸上。我更乐在其中，哈哈……
我虽然比第一批同学晚来几个月，但是我们相处的如同亲兄弟亲姐妹。并且很快就和“社员们打成了一片”。
几年后，曾经同吃一锅饭、同睡一铺炕的我们先后回了城，或工作或学习，陆续结婚生子，抚养后代，各事其主，各行其事。从此，大家就很少见面了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一晃就四十多年。怎想到，一个突然的消息打破了几乎“老死不相往来”的局面：佟古家子被征地了，要变“四环”路了。我们的人生驿站，我们美丽时光的发散地，这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，就要从地球上消失了!
这个消息，让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四年的我心生无限愁怅。曾经魂牵梦萦的地方，多少悲喜交加的岁月，往事历历在目：当打茬子让人落下老远，正心急如焚时，有人回过头来接应你了;当在村头地间高粮苗，累的就要爬行时，有人把你扶起，帮你干完余下的半根垄;当三人一组拔麦子，自己被“打头”的和妇女队长甩下一大节，正左顾右盼满脸羞愧时，有人朝你跑来了;当满头的汗水混着满脸的泪水，无助地拉着锄把，一抬头看见前边有人和你对铲着;当文革中自己变成“运动”的阻力，而沦为“可以教育好子女”时，有人亲近你，佑护着你;当知道你是一个贫困的九口之家的孩子时，有人省下自己的口粮送到你家时……
啊，我亲爱的知青战友们，我亲爱的农民朋友们，这些怎能被忘却，怎能不再次被感动，怎能不辗转反侧，夜不成寐。那里有我抹不掉的记忆和跨越时光的铭想。快回去看看吧，事不宜迟，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当年的伙伴，尽管人来的不全，可是集结的六人终于成行了。东北的三月尚属早春，我们乘公郊车来到镇上，听说通往村里的小公汽因为那里动迁而改道了，无奈的我们，只好哀求的士司机送我们，最后以高价成行。
到了村头，一眼望去，到处是倒塌的房舍，遍地的瓦砾，而往日秀美的小村庄早已面目皆非了。尽管如此，这里仍留有旧日的痕迹和盛载着我们过往记忆的土地。
村口的小河，虽然没完全解冻，可流向却没有改变。我们曾在这里剥过麻，嘻戏玩耍，并向社员讨要用河边柳条编成的小筐和笊篱，且如获致宝。走在通往村里的土道上，看到更多的是残垣断壁，还有那已经失去原有作用却依然码放整齐的柴禾垛。
进入视线中的粪堆，无意间竟把我带回到一次倒粪歇气的场面，记得有个叫尔德的人给我们出了这样一个题：人能否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?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，是后来我在大学哲学系读书时，才接触到的辩证法问题，而一个“可以教育好”的农民子弟，那时候就在研究了，这怎能不叫人折服……
我的思绪随着深进在放飞。看! 这里是青年点、大队部的原址，这是老袁家的房场吧?这是老董家、老张家、老王家、老胥家、老佟家、老郭家、老陈家……，后街还有几户没拆的房子，那该是任、孙、傅、冯、宛等杂姓人家吧。
远远看到一户尚未拆迁的房屋门前站着一小群人，走近一看竟是十来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“社员”，我们互相打量着对方，他们有四个人片刻就叫出了我们的名字。大家拉着手，说笑着，互相询问着，合着影，留着电话号码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嬉笑打闹的田间地头。
用马尾给我编过蝇甩子的饲养员袁大爷的二儿子洪恒，自报奋勇的当向导，领我们走遍村庄的每一个角落，详细讲诉着村事人情的变迁，耐心的回答着我们的每一个问题。
啊!这就是曾经果树成行、绿荫覆盖的西山，我还骑着毛驴往这里送过豆种呢，现在已为高铁的架设损毁了容颜，为现代高科技的发展付出了代价。那不是曾经大战过的西老沟吗，当年为了土地的肥沃、粮食的高产，我们在这里不分昼夜的挖过河泥。那催人奋进的广播声、马车老板的吆喝声、用土蓝挑河泥人的发力声，好像就环绕在耳边……
还有那个现已为人母，而当年柔弱娇小的女孩梦华，她不仅立刻认出了我们，还非常热情的拉我们到她家吃饭。原一队长的儿子小林子也变成老林子了，他不容分说的邀我们到他尚未拆迁的家去看看。还有人跑去喊人以满足我们的心愿，啊这不是老德子、永远长着娃娃脸的小果、还有那个傲慢的小俊子吗!
而更耐人寻味的是一只小土狗，紧随我们逛遍了整个村庄，它跑前跑后的，一会翻跟头，一会又趴在前面等我们，仿佛我们是它主人的挚亲。它和它的主人及主人的同乡们，一直送我们到回程的车站，久久不愿离去。没有不散的筵席，车来了大家着挥手，泪水模糊了眼睛。
不虚此行的是，当年的知青战友们又聚首了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。在婉言谢绝了农民朋友的盛情后，返程转车途中，路过曾经的“公社”所在地，我们找了一个类似农家院的小餐馆，要了六个小菜，两杯烧酒，热呼呼的菜汤和萝卜馅的大铰子。
围坐在桌旁边吃边唠，烧酒和萝卜汤趋走了初春带给我们的严寒，吃着炒菜就好象又吃着当年戚竞大哥煸炒的，用姜水调过的牛肉片一样，香嫩可口。咬着萝卜馅饺子，又仿佛吃到了当年改善伙食时，用肉皮或排骨和白菜做馅的包子。这感觉就好象是当年在饥渴劳累之后饱餐一顿，解了万年谗一样。我们今天又举行了心灵大餐，解了我们多年思念的饥渴，人生又总是因为有回忆而多了分美好。
回忆着当年的情形，一幕一幕就象发生在昨天：我们想起了青黄不接时吃的葱叶沾盐水，也想起了青年点杀猪吃肉，并用卖肉钱给女生各买一双皮鞋的事 。记得，那时我们大家轮流挑水做饭、浇自留地。当啃着自己种的青苞米时，心中无比的畅快。那时的我，一顿能吃五穗烀苞米，真过瘾。
最盼的就是老天下雨了，因为雨天不能下地干活，就可以躺在热炕上睡它一天，老解乏了，连饭都不想吃了。为了贪懒贪睡，我们还使出一些小“坏招”，当时大队因担心城里来的孩子不能起早，就派专人每天早晨叫我们起床，明明大家听见了喊声，就是因为想多躺那么一会，谁也不吱声，没有一个人答应。没有回应那人还不敢走，又不敢大声喊，只得隔几分钟再喊一次：“同学们起床了”，而我们却猫在被窝里生怕笑出声来，其实这时大家已经睡意全无。
当“一大批”同学，被抽调回城将离开青年点时，那一天，大家望着一大桌好饭菜无心进食，每个人都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，心中苦、辣、酸、甜、咸都有，或是对他们的不舍，或是对自己的担忧。事实上，大家先后都回了城，奔赴在不同的岗位上，贡献力量、挥洒人生，并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。
如今我们都年过花甲，甚至年越古稀，往事不只是我们回忆的主体，它也成就了我们温暖的现实。因为知道遗忘总是必然的，谁也不会为一时的忘却而心生怨恨。一桌酒菜暖了身，几番话语暖了心，
这次行程既了结了心愿，又找回了当年的影子，再续了往日的情缘，回来后继续寻找失散的伙伴。喜悦情不自尽：友情之树再发新芽，就象青丝又爬头顶一样。
作者|茫海孤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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